债务人无力清偿、标的额三亿以上、医院医疗设备面临着被拍卖变卖的风险、金融租赁公司将面临漫长的执行程序......案件受理之初,合议庭意识到这起案件棘手复杂,在庭前合议过程中,法官助理田原主动请缨,希望尝试调解,看看本案是否有调解解决的可能性。
案情难解,庭前交锋 这是一起融资租赁合同纠纷案,债权人是一家金融租赁公司,应收账款债务人是一所医院。目前在主债务人医院管理公司经营不善的情况下,债权人就有权在应收账款范围内优先受偿,那么医院即将成为实际承担还款责任的一方。 “金融租赁公司的负责人告诉我,他们也不想闹到法院来,和被告的关系弄僵,但是在现在这个大环境下,该公司的现金流也很紧张,急需回款,他们压力也很大……”田原讲述到。 在沟通中田原发现,一开始各方分歧非常大,根本就不具备调解条件。医院甚至主张金融租赁公司和医院管理公司涉嫌刑事犯罪,有构成合同诈骗罪的嫌疑。如果一上来就进行调解工作,一定收效甚微。因此便组织了这场焦灼的庭前会议。 长达五小时的庭前会议 十几页的答辩状、长达五小时的庭前会议,各方当事人在田原的主持下表达了各自的意见。也就是在这场持久战中,田原摸清了案件的症结。 “医院以应收账款项下存在合同瑕疵、可能涉嫌合同诈骗提出抗辩,这是需要另案处理的法律关系,医院是否应当承担还款责任,关键就是核实这笔应收账款是否真实。” 然而本案中,医院的新院区刚刚落成,尚未投入运营。由于涉及本案,医院的银行账户被冻结,财务状况更是雪上加霜,医护人员的基本工资都要靠其他医院的援助才得以勉强维持,每一分开销都显得尤为沉重。若案涉医疗设备被拍卖,将直接影响医院的运营,医院将陷入恶性循环,甚至触动社会的敏感神经,激起舆论的波澜。 而对于金融租赁公司而言,即便胜诉,执行难的问题也可能使这场胜利变得味同鸡肋。由于金融租赁公司仅有权在应收账款的范围内优先受偿,但医院与医院管理公司对应收账款的金额存在纠纷,医院的还款金额及方式仍难以确定,这意味着资金回笼的周期被无限拉长,这对一家融资租赁公司的现金流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田原深深意识到,若以判决方式结案,只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若债务人无力偿还,案涉医疗设备将面临被拍卖、变卖的风险,本案也将进入漫长艰难的执行程序。在此之外,是否存在实现债权人与债务人利益双赢的最优解? 调解曲折,法理交心 金融租赁公司负责人表示: “希望能够调解结案,具体的金额、方式都可以再谈,我们就是想早日把债权确认下来,争取尽快回款。” 面对调解的提议,起初,医院态度坚决,虽然认可其对医院管理公司负有相关债务,但还未到偿还期限,拒绝调解。 鉴于一方拒绝调解,合议庭迅速安排了开庭并第一时间合议,就本案如何裁判进行了评议并达成了一致意见,也让田原明确了判决的方向。虽然调解希望渺茫,但田原还是想努力争取。在劝说各方当事人并告知判决风险的同时,他也在撰写判决文书初稿。这是法官助理的工作习惯,两手准备、不遗余力。 金融租赁公司很快提出第一版调解方案:还款期限延长一年、分12期偿还。但医院仍然以合同瑕疵为由对还款责任提出抗辩,拒绝调解。 “我理解医院的心情,但判决带来的结果对于各方当事人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调解的关键在于如何让医院认可还款责任。” 面对医院对调解的抵触,田原反复与医院负责人进行沟通,辨法析理,详细说明了医院应负的还款责任以及依法判决的情况下医院可能面临的处境。 一通通电话打出,在田原的不懈努力下,医院终于表示认可还款责任,表达出调解意愿,但希望更改调解方案。调解初见曙光,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医院很快否认了第一版方案,调解陷入僵局。田原再次组织当事人进行调解谈话。在又一次漫长的斡旋沟通后,金融租赁公司再一次作出让步,提出将还款期限延长至两年,并下调近300万违约金;主债务人医院管理公司也主动表示承担全部诉费。但医院仅愿意清偿逾期款项、继续履行合同。 第二版方案无法达成一致,调解当庭失败。 “调解对各方都有利,现在各方也都有调解的意愿,我还是想再争取争取。”面对合议庭提出的按照事实证据进行判决的想法,田原还想再尝试一下。一遍遍致电当事人进行深入沟通,积极召集办案团队,展开一场又一场激烈的讨论,田原誓要在纷繁复杂的案情中找出最优解决方案。与此同时,判决书初稿的撰写也基本进入尾声。 在对案件的密切关注下,田原发现,诉前保全中,被冻结的医院账户也包括医保结算款的账户,而后续按月转入的医保款项也被冻结、无法正常使用。田原发现这一问题后,第一时间联系金融租赁公司提供相关材料,采取了更为灵活的保全措施。 账户可以正常使用、数千万元资产的冻结被解除,对已经需要依靠借款才能发放工资的医院来说,可以说是久旱的甘霖,解了燃眉之急。 “金融租赁公司配合迅速,对缓和各方矛盾特别重要。”田原立刻将这一情况告知了医院,希望以此缓和医院的态度,促进该案的调解进程。 调解方案仍在反复被提出、又反复被推翻...... 终见曙光,和解共赢 2024年7月底的一天,各方当事人接到了一通区号为0575,来自绍兴的电话。 “我是北京金融法院的田原......” 田原在绍兴出差学习期间,一边利用休息时间反复修改、核对判决书,一边用住所固定电话与当事人继续商讨调解事宜。“调解就应当趁热打铁,已有的和解善意要保温更要升温,要一以贯之、绝对不能半途而废”,田原拿出巨大的耐心和持久的坚持,仍然紧紧把各方“拴”在一起。 受到田原异地依然坚持办案的感动,当事人第一次自发拉起了调解工作微信群,原本僵持不下的各方开始深度破冰,沟通的平台得以顺利搭建。出差归来的首日,田原便马不停蹄地安排起了当事人的再次会面。经过此前多次深入且细致的交流,田原以其专业的法律素养与诚挚负责的态度,赢得了各方当事人对法官团队深厚的信任。这份信任如同坚实的基石,为接下来的对话铺平了道路,使得谈话氛围较之上次更加融洽。 在田原的引导下,各方当事人以诚恳之心相待,表达了强烈的和解意愿,并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配合与默契。调解从早晨延续至午休时分,在不懈的努力与坚持下,这场纷争终于迎来了曙光。 金融租赁公司同意医院管理公司和医院的还款期限保持两年、本年度还款一亿,并减免近500万违约金。在调解的三小时中,各方当事人低头交流计算,与负责人电话沟通,与对方反复谈判,最终确认调解方案。田原的努力终于看到了成果,各方均对结果表示满意。 调解成功后,金融租赁公司负责人激动地握着田原的手:“田法官,多亏了您,这次纠纷才能圆满解决,我们公司才能在今年收回这一个亿,让资金继续流向急需帮助的企业,也让后续的还款更有保障。正是有了像您这样优秀的法官和贵院这样公正的司法机关,我们的社会才能更加和谐稳定,我们的经济才能更加繁荣发展。” 一件大标的一审案件,从收案到结案仅耗时两个月,司法护航金融、助企跑出了速度。对于债权人金融租赁公司而言,确定了医院作为应收账款债务人对金融租赁公司的还款金额及方式,确保了今年内能够实现一亿元人民币的回款,极大缓解了金融租赁公司的现金流压力,也将通过金融租赁公司的持续经营,成为急需资金支持企业的“及时雨”。对于债务人医院管理公司及医院而言,违约金减少500万,不仅大大减轻了还款负担,还避免了对医院正常运营的进一步冲击,维护了医疗秩序的稳定和谐。